【聯合報/張天鈞(台大醫學院內科教授)】
在龍山寺後殿文昌帝君的斜前面,也就是前殿後面的牆壁上,刻有一首很精彩的詩句,那就是:
世界本來稱缺陷
此身哪得不無常
是非必不爭你我
彼此何須論短長
惹禍皆從閒口舌
招災多是熱心腸
常觀弩硬絃先斷
每見剛刀口易傷
台大醫院這幾年來,醫師似乎流年不利。2010年10月底,一位神經外科醫師,在工作時突然昏倒,急救後,救回一命,幸好他是在走廊昏倒,如果他進了辦公室,那就沒人知道,也就會死得不明不白。2010年11月,38歲的神經內科醫師,猝死家中。2012年8月8日,一位我敬佩的研究頂尖的年輕腫瘤科醫師,突然自殺身亡。2012年11月,51歲的腸胃腫瘤外科醫師,發生急性心肌梗塞,經過開心手術,幸好逐漸好轉。根據他的學生說,老師早上7點就開外科會議,一直到晚上6、7點才開始巡房,每天工作超過10小時。
雖然上面這些例子,印證了龍山寺的詩句,人生無常和弩硬絃先斷、剛刀口易傷,可是我們必須換一個角度來想想。根據政府的規定,每年醫師都要照一張X光,大概是要證明自己肺部沒有罹患肺結核,不會感染病人,才可以繼續執業。如果你是接觸到輻射相關的工作,體檢就比較複雜些,除胸部X光以外,還會抽血檢查、驗尿、作肺功能檢測。有的醫師照完片子,放射線科技術員會說,醫師你要不要看一下自己的片子,有的一看就快昏倒,因為發現肺癌。台大醫院的醫師,工作10年就有30天的休假,也就是說,除了正規的周末 週日休假外,還可以每周半天去喝下午茶、逛街和看電影。可是我以前除了出國開會,假期根本一天都沒用。
在台大醫院工作的醫師,大部分都充滿了理想與抱負,因此教學、服務、研究都很認真,也通常比較有名。如果心腸又軟,不會對病人說NO,那就門診病人看不完,每天工作累到倒在床上是常有的事。
醫師照顧病人是天職,可是卻常常忘了自己也是人,而且由於特殊的工作關係,生活形態更不正常。我以前年輕時候跟爸爸種田,很熱、很忙,所以立下志向要當醫師,沒想到當了醫師以後一樣很忙,只差可以在冷氣房裡工作。
我們院長說,要有同事愛,的確,同事有病,我們一定優先加號和處理,可是人的健康維護,平時就必須注重生活的保養,和定期健康檢查,若有問題,及早處理,才會長命百歲。
最近的報導顯示,現在的醫療糾紛一旦發生後,大概要六、七百萬才能解決,龍山寺說:「招災多是熱心腸」,以後麻煩的病例,由於處理起來花時間、風險又多,我看可能要自求多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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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天鈞/醫師照顧病人 誰來照顧醫師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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